Never Satisfied

A面(十四)

十四


朋友。

L刚被拉进那个游戏群的时候,他想和W做朋友。

L在W家逗猫的时候,他以为他和W是朋友。

W说了那句腥风血雨的话后,L明白W没把他当朋友。

W说以后都不再玩了,L觉得也许可以和W做朋友。

W说投资赚钱的时候,L想W开始把他当朋友。

W说我养你吧,L明白,自己需要和W成为朋友。

W第一次在社交场合顾忌他的身份,L觉得W也可以是个朋友。

L站在母校门口的时候想,是他自己选择W做朋友。

W因他承受调侃而不加反驳的时候,L想他们终于是朋友。

W说你能有一次不推我吗,L想应该为W这个朋友做点什么。

L如坐针毡的在W身侧承受全场异样目光的时候,他终于明白,W从来就没有想跟他做朋友。

可是W说,我们做朋友吧。

 

L头疼欲裂的带着W的这句话飞离温暖的南国。

如果这是一场漫长的战役,那是不是应该算他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然而L品尝不到胜利的喜悦。

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着陆。前轮接触地面的刹那,伴随着巨大的撞击产生了剧烈的晃动。L被晃得心都抖了。

他想W实在太狡猾了。他怎么可以把这场荒谬的追猎以这样煽情的方式结束。

 

仿佛他是爱着他的。

 

S市的冬天冷得让人难以忍受。

那种钻到骨头缝里的湿冷,L在S市生活了多年也没能适应。

他从南方回来后就开始感冒。

感冒不是什么大病,却十分琐碎。

喉咙痛、头痛、发烧、鼻塞、流涕、咳嗽……诸多症状,并不一起发作,也绝不肯一起离开。

L晚上鼻子塞得睡不着,只好坐起来发呆。

人一生病就脆弱起来。外头灯火辉煌,越发衬得室内孤单凄凉。

L擤着鼻涕想起W照顾他的那个晚上。

他有点后悔没再喝多点索性断片完结。

然而W的温柔体贴……L爬起来在房间里兜圈。

太奢侈了。L想。代价高昂。

L半宿没睡,顶着两个黑眼圈和C去看房。

L在S市的社保缴满年限,终于可以不必依靠婚姻关系买房。

C打着方向盘开玩笑:“你怎么不去看W家的项目?不能给你内部价吗?”

L打着哈欠道:“内部价我也买不起。”

C是L的学长,两人也是游戏里熟悉起来的。C是个人精,听出L不打算走W的关系就笑了笑没再说话。

看完了房子C带L去吃饭。

同桌有一位直播平台的老总。他对L道,你要过来帮我,我给你和C一样的价。

中间L和C出去,C问:“怎么样,哥给你争取的条件可以吧?”

L犹豫了一下:“W之前和我提过他搞的直播平台……”

C叼着烟,不以为意地道:“W这样的人,你要拿他走关系,他看不起你;可是你要不拿他走关系,又何必受他的气?”

L没说话。

 

结束后L没让C开车。

C喝了不少酒,L让代驾把C送回去。自己打了辆的到小区门口。

时间已经不早了,天又冷,整个小区都不见人影。

S市今天下了点雪。

这点雪在L这个北方人眼里根本不够看。就薄薄一层,铺在地上像层霜似的。

夜里降温,雪被冻住了,看起来又冷又硬,泛着路灯的微光,有种刀锋的凌冽。

L走到自己楼下,意外看到W的车。

W结束了他铺张浪费的生日派对后,没回S市,直接进了京。一来觐见他爹,二来忙他的几个投资项目。

两人一直没见上面,只在群里说过几次话。

很是客气。

L不知道W来干嘛,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W。

他站在薄雪的微光里傻傻地看着W的车。

W从车上下来。

他穿一件黑色的大衣,演电视一样的疲惫阴郁。

L哑然半晌,只好道:“怎么过来也不说一声?”

W道:“从机场过来的,临时起意。”

 

他们刚认识那会,W也会这么晚来找他。

车子很突然的开到他家楼下,才问在不在。

有时候是几个人,有时候就W一个。

要是L不在,他们就去别的地方混。要是在,就把他喊下来。他们会去吃碗面,或者小龙虾、大排档什么的。吃完就蹲在路边抽烟聊人生。

准确的说是听W聊人生。

W是个人强势傲慢的人。他习惯于身边的人附和认同。

可是W又是个聪明的人。他分得清真的认同和讨好的认同。

L就想,清醒的活成W可不容易。

这要跟自己较老大的劲了。

 

天又开始下雪。

还是那种下了跟没下一样的细碎的雪沫。

落在人脸上、身上,一下就化了。徒留一点沁人的寒意。

L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W往后退了一步,“也没什么事,你上去吧。”

L叹了口气,问:“你吃过了吗?”

 

L给W下了碗面。

光面。

连个鸡蛋都没有。

L端出来道:“正宗阳春面。”

W嗤笑了一声。

他拿过筷子,吃得稀里呼噜的。

L抽着烟,老实道:“没东西,只好你将就一下了。”

W腾出一只手把他嘴里的烟抽出来摁灭,“感冒还抽什么烟。”

L张了张嘴,“你这个人……”

W又问:“吃药了吗?”

L道:“吃了。”

“怎么还不好?”

L翻了个白眼:“天太冷。”

两人就都想到南方的艳阳。

L尴尬起来。

他起身去厨房收拾锅。

W喝了汤,把空碗拿进厨房。他把碗递给L,想抽根烟又放弃,抱着手靠在操作台上,“你今天见了X总?”

L一怔:“消息传这么快?”

“他们是竞争对手,你说呢?”

L垂下眼看着清水哗哗的冲着锅碗,半晌轻声道:“我没想过去。”

 

L是个随和的人。

随和的人愿意听别人说话,接受别人的建议。

刚开始的时候W会跟L说自己的一些经历。他告诉L他去过的地方看过的人。告诉L怎样做事怎样识人。L都会听得很认真。听到离奇处他会问:真的吗?而如果W说得太夸张了,L就会哈哈大笑起来。

L笑起来很有感染力。

W会想,原来他这么傻的。

可是那时候W不相信L真的这么傻。

如果当时他相信的话,也许他们是可以做朋友的。

然而时过境迁,现在做朋友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不要和L做朋友。

但是他只能和L做朋友。

W也觉出自己的可笑来。

他转身出了厨房,拿起外套,道:“我走了。”

L关了笼头随他走出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看着W打开门,最终只好道:“我答应你的事还是答应的。”

W笑了一下:“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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